close




咖啡館記事

◎ 翁婉君

我開始理不清咖啡館和酒館的差別,很多咖啡館已經兼賣酒精,酒館也為不嗜酒的顧客準備果汁咖啡。混淆不清,在我們存在的這個年代,背影明明是女的前面看卻是男的,你以為他愛的是女人,卻不小心瞧見他被一個肌肉男俏俏把手擱在腰間。

這是一個難以預想的時代,但這話題我們留待下次再聊。談起混淆不清,因為我突然記起了一個詩人給我的第一印象。那個在網絡上叫作kama的詩人。我初時以為他是個三、四十歲的大學教授,正經八百地生活,正經八百地在學校教沈悶科系。

那是我第一次到台北的時候,臨走前幾天,見了許多朋友以及一些朋友的朋友。回馬教書的朋友木焱剛好也到台北探望愛人,平日在大馬,木焱偶爾會到我和b的房間借宿,給他一間舒適的客房,他卻死賴著不肯走,硬要三個人擠在一間狹小的房間,他心裡才扎實一些。到台灣,他怎麼也得盡一盡假地主之誼,帶我這遊客到他留學時常混的公館一帶走走。而kama是他的朋友。

那天我們沒到木焱最愛的咖啡館雪可屋,我們走到十字路口,朝著巷道深處亮著不同館子招牌的燈光走去。經過一家據說是某老作家常混那兒泡年輕小妞的酒館,再往前走數十步,直到遠離巷外繁忙擾攘的車道,我們到達了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而夜開始深了,冷風嗖嗖吹起。咖啡館的名字我不記得了,只想起白色的水泥牆佔著落地玻璃窗的一小比例,視線可以任意穿過矮欄的玫瑰,穿透館內,而這就看見木焱走著出來接我們。

日子遠得連咖啡館裡播的音樂都不記得了,但我依然記得詩人kama瘦高的樣子和不多話的沈靜。kama帶副眼鏡,安靜地坐下時背有點微駝,短髮,白晰,整齊,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才比我大一年。那天聊過的什麼我也忘了,反正面對陌生的朋友,我常常話也不多,但我不是詩人,因為我不愛喝啤酒所以連帶遇見詩的機會也非常渺茫。像木焱和kama,我以為他們是真正的詩人。我看不懂夏宇的詩,但卻曾經看木焱朗誦他自己的詩而深深被觸動。我認真寫過的詩,大概只有一首,所以我佩服kama安靜低調地翻譯國外詩人的詩。詩人們承受著最大的寂寞孤單地生活,那些記錄下來的短句,曾經割傷了他們的胸口,沾染了一些暗紅的鮮血。我從來都不敢坦然面對寂寞,像我不敢承認生活將永遠乏善可陳,不敢承認再過幾年,不再年輕的身體承載不了夢想,所以我欣賞恬靜執著的詩人。

那天木焱幫我們點了原味比利時啤酒St-Feullien Brune,記憶中比一般的啤酒好喝,起碼我沒有因為忍受不了它的苦澀而以滊水調味。後來看了kama的文章,才知道那些Sylvia Plath的詩,都是在他喝著這種啤酒時翻譯出來的。一個人,在人潮稀少的酒館,被孤單襲擊,身體的重量因為酒精的加入而突然提昇,然後翻查字雨典,把"The tulips are too excitable, it is winter here"翻成"這叢鬱金香太易激動,這裡是冬天"。

在咖啡館裡曾經和兩個真正的詩人喝過幾瓶St-Feullien Brune,拍了照片而我不在照片裡面。慢慢的,也許沒有人會記得我曾經在那場景之內,但我記住了那一個秋天微薰的燈光。而下一個台北的秋天來臨之前,木焱就要回去結婚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kamadeva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