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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亞洲週刊》才注意到今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為孟加拉經濟學教授尤努斯(Muhammad Yunus)，最近我正好在讀他的自傳《窮人的銀行家》(吳士宏譯，三聯書店,，2006.06)，所以有一些感觸。本次諾貝爾獎委員會表示：「只有當大批人口找到消除貧困的途徑，才能取得永久的和平。」我覺得可惜的是，尤努斯終究無法獲得諾貝爾經濟獎。其實尤努斯三十年前創辦的格拉明銀行(Grameen，意為「小型鄉村」)，正是在反省商業銀行的借貸制度，反省國家的經濟政策，這正是尤努斯的質疑：「當銀行將被認為是沒有信貸價值的窮人拒之門外時，經濟學家們為何會保持沉默呢？」不過經濟學家大概不會認為格拉明銀行是一種經濟事業，只會視為是慈善事業。
可是在我看來，非營利事業的格拉明銀可以不賴捐獻自給自足並不斷擴大規模，所以不是慈善事業，而是救國救民的事業、經國濟民的事業。三十年來，尤努斯的事業不能使孟加拉成為經濟強國，也不能迅速提高孟加拉人民的生活水準，但確實拯救了無數瀕臨餓死的孟加拉人民，讓許多人依然貧窮但衣食溫飽，有錫屋頂遮風避雨，並自食其力有尊嚴地活著。或許，也在無形中消彌了許多社會革命的暴亂與流血衝突。
我覺得格拉明銀行的特點在於緩慢漸進，無疑地，它的理念挑戰了孟加拉伊斯蘭教的傳統文化，鼓勵婦女獨立自主地小額借貸從事小生意，牴觸了地方高利貸放債人的利益，也令地方政治人物感到威脅，但它的人員並不與村落的領袖或宗教老師毛拉等衝突，如果有人反對，它的人員就默默離開，到鄰村去推動，直到有村落願意接納並獲得正面成效，鄰村的村民自然會向反對此制度的領袖或毛拉抗議，進而使原先的反對者們出面邀請格拉明銀行的人員重回村落。我覺得格拉明銀行不擺出「道德優越性」而與地方上保守的人衝突，也不急於「拯救」什麼人，更不期待以激進、急功近利、甚至是強迫威權的方法去推動，是最值得注意的原則。
格拉明銀行的另一個特點在於改善婦女的處境。孟加拉是一個男尊女卑，女性平均壽命短於男性的社會，「如果家裡非有一個成員餓死的話，根據一條不成文的法律，那必定會是那個母親」，因此格拉明銀行首先注重貸款給婦女，助其免於餓死、免於飢寒、免於受人欺負凌虐。尤努斯認為：「當一個赤貧婦女開始掙到錢時，她對成功的夢想總是首先圍繞著她的孩子的。她的第二個優先考慮就是這個家。…當一個赤貧的父親掙到額外收入時，他更多的是關注他自己。所以，當錢通過一個女人而進入一個家庭時，會給家這個整體帶來更多的好處。」
尤努斯創立的格拉明銀行，或許沒有像晏陽初(Y.C. James Yen, 1893-1990)於1930年代在河北定縣推行的鄉村教育運動那樣理想宏大(包括修建水井改善飲水衛生、推廣疫苗注射、訓練助產士、引進優良品種的棉花、蘋果、白楊、蛋雞、推動識字與基礎教育、建立村民自治組織進而改組縣、鄉議會等一連串的行動…)，甚至可以說看不到什麼突出的成果，卻也因此與現實政治的利害無涉，也避免許多慈善基金會或國際援助機構的流弊，也一直首先幫助村落中最需要幫助的一群然，由於沒有大而可見的利益，竟也免於各種地方勢力的覬覦與把持。把孟加拉在餓死邊緣掙扎的人民拉到生存線上，哪怕只是力所能及地先幫助一部分的人，縱使他/她們仍然終身勞悴僅得溫飽，可是這種生存的壓力恐非外國人可以理解。
尤努斯沒有放棄自己大學教授與中產階級的生活，雖然辛苦工作卻不是苦行僧，他也沒有對抗什麼「不公不義」，也沒有要「打倒」什麼，也沒有指責誰「為富不仁」，格拉明銀行樂於接受慈善捐款與國際組織的貸款，但本質上尤努斯的理念是：「但凡經濟學家能認識到貸款所具有的強大社會經濟能量，他們或許也能認識到，貸款確應作為一種人權加以促進」。
順代一提的是，晏陽初在1949年離開中國短暫來台後移居美國，在美方的支援下曾協助菲律賓。泰國、瓜地馬拉、哥倫比亞、加納等國建立「鄉村改造促進會」，並在1960年在菲律賓協助創立「國際鄉村改造學院」(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Rural Reconstruction，簡稱IIRR)，繼續實踐、推動其理念至今。
網路延伸閱讀：
王曙光，〈草根金融與窮人的銀行家〉：
http://www.fidpku.com/news/2006-09-02/content_3150.htm
〈窮人的經濟學家尤努斯：借出一個和平獎〉：
http://news.sina.com.cn/w/2006-10-17/173711261870.shtml
「國際鄉村改造學院」網站：
http://www.iirr.org/aboutus.htm
崔效輝，〈參與式發展理論與「鄉村建設」──參與式發展理論中的本土來源與貢獻〉，《二十一世紀》網絡版，2003年2月號：
http://www.cuhk.edu.hk/ics/21c/supplem/essay/0212048.htm
革命少女，〈微額金融與諾貝爾和平獎兩三事〉：
http://blog.yam.com/laches/archives/232418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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