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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即是妻
--羅浩原

(一)

二月冬山初醒
懶雲纏腰間
銀灰錦褥長曳天邊
先是輕舒山腳
繼而沐浴在午后陽光中
白色雲巾輕盤頭頂
到傍晚全身通紅
我在遠方
裹著厚厚的圍巾
斜著頭端詳
良久,才記得說:
「我回來了」


(二)

我走入山間林道
思考著死亡的問題

山不會阻止我
也不會揶揄我
我不自覺走到很深的地方
感到疲倦,想躺在山邊
看看是我,還是山,先入睡

先入睡,發出穩定鼾聲
睡得深到模擬死亡
留下另一方思考
死亡問題:
先死乎?後死乎?

問題是
山不會長眠
也不會假寐

似乎總是山先入睡
似乎總是我
先死


(三)

側躺看山入睡
想摟卻已太醉
醒時,山已離去
 
有時山只是暫時走開
霧散了就回來
有時睡了太久
山已緩緩隨水與風遠去
一直以爲山不會走
即便山被建成了都市
甚至再度化為綠色的墟丘
我悠悠醒時,山總還在身旁

不料這次山已不在
時間是山最大的敵人
我,是次要敵人
 
靜臥等山回來
欲追又恐山歸
起時,山在心間


(四)

我忘了山的名字
起初是在夢中
富春?鵲華?
我與妳促膝對坐
在公車後輪拱的塑膠椅上
悠遠地望著窗外氤氳
霧霾間的千屻高樓
妳很親暱地問我生活近況
我不顧隱私據實以告
卻羞於開口再問妳的名字

我忘了山的名字
後來是在溫泉
拉拉?雪?
又不是狗的名字
我太燙了
頭上蓋著熱毛巾
閃過過往的追逐嬉戲、
坐地比肩遠望
我融化了
山一親人可不得了
我想忘情地喚
卻空張著嘴,喘息

我忘了山的名字
最後是在葬禮
僕落西擴?魔葉名病?
秋雨下著,滿山撐起黃傘
我對山,失去意圖
山對我,已無實名
忘字之山,日夜鳩工
處處建造子規鳥託生的居所
 

羅浩原,〈山即是妻〉,[澳門]《中西詩歌》(2019年10月,第3期,總第74期),頁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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