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送我一塊香茅皂,朱天心的小說〈匈牙利之水〉中的那段台詞——「香茅油!我有三十年沒聞過了…」——原來就是這種味道。我是個嗅覺不靈敏的人。我突然想到,「誤讀」妳的個性像個小男生,會不會是妳「挪用」KENZO的「風之戀」的緣故。「風之戀」的前味是日本檸檬和芳樟樹葉,中味則是水生薄荷和睡蓮葉,後味是綠胡椒和白麝香。縱然試圖去理解這些華麗的名詞,但我還是忘了妳的氣息。我需要不斷地溫習。不,我不想記住妳的氣息!為什麼要記住呢?記憶其實是一件不祥的首飾。我不喜歡佩帶任何東西——戒指、耳環、項鍊、手鐲——我不需要刻意去記憶關於妳的任何事情,因為我每天都要和妳在一起,我與妳要生活在沒有記憶、沒有歷史,也就沒有遺忘的那個——我不想稱之為「時空」卻不得不稱之為「時空」的那個——「小寫的」(minuscule)時空當中、「不顯示的」(default)時空當中。就像妳送我的那塊香茅皂,被我珍惜地日搓月揉慢慢用到最後,薄得像一片泛黃的月暈、薄得變成洗手台上一塊印痕之後——妳又送了我一塊豐腴、渾圓的香茅皂,讓我一點也不用,顧惜。我不得不承認,我會自認為是學歷史的人,但我最想學的是如何逃離歷史。正因為我知道古蹟是可貴的,所以我偏激地認為,古蹟保存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妳我的愛情亦然。不過我追求的並不是超越於時空之外,而是潛藏於時空之中,妳我要如凡夫俗妻,如嗅覺不靈敏的人,悄悄路過愛情的燔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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