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日本連續劇「白色巨塔」的完結篇後,很自然地會對大學的體制有所反思,正好在報紙上讀到台大經濟系吳聰敏教授的文章〈國立台灣大學與國營台灣大學〉,沒有複雜的經濟學理論,吳教授敘述了一個簡單的事實:

「以2002年為例,台大有學生有28,772人,每位學生之學雜費若以每年5萬元平均計算,學雜費總收入約14億元。當年度台大的總支出為新台幣110億元,故學雜費收入僅占總支出的13%;教育部的補助則占41.6%。教育部的錢來自納稅人,因此納稅人對公營台大的學生與老師們提供了巨額補貼。」

最近,我想找一些日本文學方面的資料,發現國內的日文研究所,累積了許多博碩士論文的成果,可資參考。但是,由於我不會日文,所以得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大部分的研究成果我無法分享。然而,在資料搜尋的過程中,我發現有些日文研究所的學位論文,是用我讀得懂的中文撰寫的,這讓我感到很高興。接著,我注意到一個饒富趣味的現象,似乎國內較有傳統的日文研究所,學位論文都是以我看不懂的日文寫成,反而是某些感覺上比較後進的學校,撰寫了許多我看得懂的中文論文。這令我不禁冒昧地去揣測,是否是日文程度比較好、研究功力比較深的指導教授與學生,反而寫出我看不懂且無法參考的論文呢?比較起來,部分日文所用中文撰寫的論文,若單純以目錄標題與參考書目加以比較,專業程度似乎真的略遜一籌。可是,對於不會日文的我來說,略遜一籌的論文遠勝無法參考的論文。我不禁開始懷疑,國內的日文研究所的畢業論文,難道是寫給日本人看的嗎?

其實,大學主修英語的我,十分清楚這個問題,因為英語文學研究所的論文,完全都是以英文撰寫。只是以前我想參考這些論文時,沒有什麼語言上的障礙,所以反但不覺得有何不妥,反而覺得用英文去敘述、分析、引述英語文學的問題,無論對研究者或閱讀者來說,都更能觸及問題的核心並減少因翻譯而造成的誤解。但是,一旦我想參考日文所的論文,我才發覺到語言隔閡的痛苦。

仔細想想,國內各大學的英語文學研究所,數十年來所累積的畢業論文成果,我雖沒有詳細統計,至少也有一千本以上的論文吧!糟糕的是,國內一般社會大眾對於英國文學的理解,仍然停留在相當粗淺的狀態。讓我們看看美國各大學「東亞系」的「中國研究」,知名的學位論文,後來校定成專業經典之作的不乏其例,只要到國家圖書館的「漢學研究中心」的書架看看,就知道這些論文沒有一本是以中文撰寫,但往往在奠定學術聲譽後,被翻譯成中文,供國內的讀者參考。難道說只因為我的專業程度不夠,看不懂日文,所以我獲取日本文學知識的過程,就註定坎坷崎嶇嗎?事實上,在我最近蒐集資料的過程中,我找到許多美國「東亞系」研究日本文學的論文,當然是以英文寫成,所以勉強彌補了我的不足。要是這些優秀的著作也是用日文寫成,我就一籌莫展了,因為不諱言,日本文學有許多研究領域,連一本像樣的中文專著都沒有。

我不得不開始想,當我在國內的「漢學研究中心」,試圖克服語言的障礙,參考英文寫成的中國文學研究的時候;在美國、日本的大學圖書館裡,美、日的學生卻能輕鬆參考我國的研究生用英文、日文寫成的論文。我越想越不甘心!講得清楚一點,享受越多國家經費補助的國立大學,撰寫出越多令一般社會大眾無法參考的論文,反而是私立學校,或許因為學生「語言程度較差」,用中文撰寫了大家都可以參考的論文!

枉費了,英語系這十年來的「後殖民研究」都枉費了!享用一般社會大眾所提供的稅金,卻致力於撰寫方便「殖民母國」參考的論文!這「白色巨塔」,語言的巴別塔,我越想越不甘心!

 

.吳聰敏,〈國立台灣大學與國營台灣大學〉,《中國時報》,2004107日,B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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